難以置信的二十五歲高中畢業
跟長輩相約飲茶，聊起她親戚家的孩子在中學逢二進一，今年二十五歲，好不容易終於要高中畢業了。聽罷我久久無法相信，是一個怎樣的社會，可以容忍孩子把美好的青春投擲在學校，重覆學著不適合他的內容，這不是太浪費年輕的生命了嗎？孩子這些年在學校到底學到了甚麼？他未來又將會如何看待他自己？
近年澳門多宗學生輕生的事件，情況嚴重到令人擔心。輕生，很多時候是因為當事人自覺已經無路可走或想要結束自身的痛苦所作出的選擇，會產生這樣的感受，代表當事人已經處於孤立的狀況，他不知道可以有更多選擇，甚至不相信自己有一天可以結束這樣的痛苦。這讓我想起高中時代，那個經常處於鬱悶的自己，那個想要變成大人卻又害怕需要獨當一面、要承擔人生所有責任的自己。大人告訴我們要把書讀好，但卻無法確切說出把書讀好以後究竟能為我們帶來些甚麼。記得當時常常帶著陰鬱的心情跑到同學家，或打電話給信任的師友，對茫然的未來反覆討論卻始終不著邊際，當下誰都無法找到答案，因為年輕的生命從來不曾知道，人生的答案需要時間來鋪陳。當時陰鬱的心情很少得到舒展，但至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身邊陪伴自己的師友，是讓自己深信未來總有出路的支持力量。但如果孩子沒有這樣的師友支持他，他要如何安頓自己那顆不安的心？
我們的孩子是被網路科技餵養長大的，他們經歷過的事情早已超乎我們的想像，我的兩個孩子玩線上遊戲，剛開始我認為他們玩物喪志，經過幾年的觀察與了解，才發現就算他們無意成為電競選手，累積的實力還是可以成為遊戲代打，為自己賺取一些零用錢；玩膩的遊戲帳號拿去轉賣，也可以小賺一筆。雖然曾在交易過程中被別人用假帳號詐騙，讓就讀初中的他們看到了人心的險惡，卻無阻他們繼續在網路上進行交易，反而讓他們學會更加謹慎選擇交易的平台。
因為願意了解孩子在網路世界的交易，孩子才願意展現在網路世界的其他面貌，我才驚覺這個時代孩子的生活早就比我們想像中複雜許多，面對他們的網路世界，作為父母的我們如果無法與孩子一起進行探索，那麼，至少我們要懂得保持安靜與尊重，在旁邊默默觀察和支持，在他們判斷困難時，有個信任的人可以討論。就算遇到詐騙，也可以安慰他們：「被騙一定很難過吧！但人生嘛！總是會吃點虧的，我以前也常被騙，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讓孩子知道，挫折雖不好受，但卻是人生的養分，面對未知的世界不該只有害怕，重要的是如何隨時保有調整好自己再出發的希望。
傳統的父母常常認為，孩子應該要努力讀書，讀好書以後就會考上好的大學，未來前途就會一片光明。這樣把孩子讀書成就二分法是很危險的——如果會讀書代表前途光明，不會讀書的孩子代表未來黯淡無光，那麼，成績不佳的孩子要靠甚麼活下去，意志力嗎？如果連意志力都沒有了，生命是否就該結束了？很多父母會預設孩子都會讀書，成績好是理所當然，成績不好的孩子，就是懶惰、不求上進，他們飽受批評的眼光，在所處的環境成為弱勢，而且通常無法為自己辯解。但不會讀書有很多可能性，有可能是孩子有學習方面的困難，也有可能是孩子真的不適合在普通中學學習。我曾經留級過，我了解成績不好的孩子常處於自卑，從小缺乏學習的策略與方法，注定會在成績底層不斷輪迴。幸運如我，也許可以在師長協助下脫胎換骨，但我看到更多無法擺脫成績落後的孩子，如何在學校中慢慢學會放棄，最終從教育現場消失，幸運的也許可以出來社會工作，不幸的，則成為社會的邊緣人，甚至從這個世界消失。
青少年是自我探索、自我認識的重要時期，如果他們發現自己不適合普通的中學，那麼，是否有人可以協助他，讓他們知道自己適合在甚麼地方學習？也許可以參考臺灣的做法，初中生每學期在輔導課時進行認識自我及各項能力的評估測驗，讓學生可以窺探自己內在的真實想法、認識自己的學習態度、探索個人興趣及性向，以及了解自己生涯的發展取向，每個孩子都能拿到自己的評估結果，輔導老師也會解釋這些結果所代表的意義。正因如此，很多學生在初三升學時，早已確定自己要往普通高中，還是技職教育升學。
澳門職業教育一直存在著，但願意主動轉至職業學校就讀的孩子為數並不多，學校老師對於學業成就不佳，願意建議家長考慮讓孩子轉學至職業學校的更是少數。很多師長對技職教育不了解，仍然迷信高中、大學畢業的學生才可以出人頭地，殊不知德國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中學生接受職業教育，才能造就這個工業技術頂尖的國家。職業技術是一門專業，廚師或汽車技師難道不值得被尊敬嗎？現在是一個需要多元人才的社會，讓孩子們知道有不同的道路選擇，才不會讓他們認為自己只能走上絕路啊！
如果孩子就讀的是名校，心裡也想要好好讀書，如果升不了班，父母和孩子是否願意放下名校的光環，轉至非名校就讀？身邊朋友的孩子曾經因為升不了班，必須從名校轉至較一般的學校，在新的班級中居然名列前茅，漸漸恢復對自己的信心，高三還得到學校的推薦，考取了以前在名校絕對不敢奢望的大學，讓原本心灰意冷的家長後悔當年應該早點轉學才對。
忍一時雖風平浪靜，但更重要是退一步會海闊天空。學習是一輩子的事，不要讓孩子把寶貴的光陰糟塌在留級上，找一個更適合孩子發展的地方，學習之路才能走得平穩而長久。
□ 隨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