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導演作品《暗戀桃花源》觀後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看同一部作品，由不同的團隊進行演出，自然而然的就會得出一些不同的觀演體驗。即使自身對於演出作品的思想內核解讀沒有任何的改變，亦可能因時間的拉長與年齡的變化，以及所處環境的不同，產生一些全新的甚至於自己都未曾想過的新認識。詳細分析造成這一情況的主要原因，筆者料想與賴聲川導演所提出的「劇場絕對魅力」有著難以分割的關聯性。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劇場演出所能夠帶給觀眾的生命力與感染力是電影或電視劇所難以替代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重新觀看同一部現場演出作品，特別是戲劇作品之後，產生一些全新的不同的新理解亦實屬正常。畢竟「劇場絕對魅力」的理論支撐主要就在於人們觀劇之後，在那時那一瞬間所產生的關於人、關於物的深度思考。
由賴聲川導演親自把關培養的上劇團版《暗戀桃花源》，於今年年初重新啟動新一輪全國巡演模式。上週六至上週日《暗戀桃花源》全國巡演來到了珠海，並於珠海金灣區市民藝術中心大劇院成功上演。金灣市民藝術中心亦特意為此次的專場演出舉辦了主創人員分享會，分享會的最大特色便是邀請了該劇的創作者兼導演，著名劇作家賴聲川蒞臨現場，與珠海的現場觀眾一起暢談《暗戀桃花源》背後的故事。不巧的是賴聲川導演所乘坐的飛機航班發生延誤，並未能出席金灣市民藝術中心在兩場演出之間所舉辦的《暗戀桃花源》分享會。這對於熱衷於賴聲川導演作品的劇迷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小遺憾。
三十八年常演不衰。戲劇《暗戀桃花源》自一九八六年首演之後，已經經歷過了三十八個春秋冬夏，在這三十八年時間裡，該劇走過了全球各地的無數座演出場館，上演頻率不計其數。該劇的常演不衰無疑讓它成為賴聲川導演及其「表演工作坊」最受觀眾們歡迎的一部作品。金士傑、林青霞、丁乃竺、李立群、顧寶明、馮翊綱、趙自強、丁乃箏、黃磊、孫莉、袁泉、何炅、謝娜、喻恩泰、陳明昊、趙子鋅等國內外知名演員先後參演《暗戀桃花源》。該劇更被《遠東經濟評論》評為「華文世界中最精彩的戲劇」。看時笑到跌坐在地，卻在落幕時伸手拭去淚水，一代代演員帶著他們對這齣戲的理解與熱愛，帶給觀眾一次次意料之外的驚喜。二零一七年，由賴聲川導演親自培養的上劇團堅強陣容出演的《暗戀桃花源》專屬版在上劇場誕生，無論春夏秋冬，《暗戀桃花源》專屬版連年上演，吸引無數觀眾走進劇場，被譽為「上海的一張戲劇名片」。《暗戀桃花源》專屬版定期駐場演出使得更多的觀眾能夠隨時在繁華的上海市中心覓得一隅「戲劇桃花源」，此外亦能夠讓拖著行李箱來上海旅遊的觀眾們如願以償地看一齣賴聲川導演的經典作品，這實在是恰到好處。
上劇團版重新出發。二零二四年全國巡演專屬版《暗戀桃花源》由上劇場團隊傾力打造，賴聲川導演不僅擔任該劇執導，亦親自操刀劇中的舞美設計，將傳統與現代巧妙融合。著名畫家王加諾受邀擔綱「桃花源」的佈景設計，他運用前沿AI技術，創作出「桃花幕」，將中國畫的內涵藉助科技的方式進行全新的詮釋。賴聲川導演在此次《暗戀桃花源》的全國巡演發佈會上表示，這是他首次將戲劇與AI結合，旨在為觀眾帶來前所未有的觀劇體驗。
此外，專屬版《暗戀桃花源》亦與簡立人、王奕盛兩位業界大師合作，他們分別負責燈光設計和影像設計，兩位知名藝術家以精湛的技藝和對美學的極致追求，將觀眾帶入如夢如幻的戲劇世界。該劇的服裝設計則由香港著名設計師、金馬獎得主宋曉濤擔綱，其設計不僅貼合角色，亦極大地增添了戲劇的藝術魅力。專屬版的海報視覺也煥然一新，為觀眾呈現了全新的視覺衝擊。此次假全國各地上演的專屬版《暗戀桃花源》不僅是對經典的致敬，亦是一次大膽的藝術探索。它突破了過去《暗戀桃花源》當中的以傳統戲劇表演形式為中心的呈現模式，借用科技的形式對表演藝術進行了全新的塑造，為觀眾帶來一種非同凡響的觀演體驗，亦為當下的戲劇演出發展帶來更多的不同可能性。
即使過了三十八年亦充滿著新鮮感的劇情設置。《暗戀桃花源》的劇情內容從首演到今天已經過了三十八年的時間，但是在當下看過這部劇的人會明顯發現這部劇所講述的故事內容絲毫不過時，不誇張的說這部戲劇從首演到今天影響了好幾代劇場人。因為劇中非常有意思的劇情內容設置，使得有不少劇場人在看過該劇之後，對於戲劇內容的呈現方式有了更多不同的新理解。「暗戀」與「桃花源」是兩個獨立的劇組，非常碰巧的是這兩個劇組都與演出場地簽訂了相同時間的排練檔期。雙方爭執不下，誰都不願意讓給誰。在這種情況之下，兩個劇組居然在同一個舞臺，相同的時間內進行著不同的演出排練。「暗戀」從表面上看是一齣現代悲劇。青年男女江濱柳和雲之凡在上海因戰亂相遇，後二人亦因戰亂離散。在命運的齒輪轉動之下，二人不約而同先後來到了臺灣省，並且居住在了同一個社區當中，但二者卻彼此不知情，二人苦戀四十年之後才得以相見，時已男婚女嫁多年，江濱柳亦患重病置燈枯油盡之時。「桃花源」從表面上來看則是一齣古裝喜劇。武陵人漁夫老陶之妻春花與房東袁老闆私通，漁夫老陶覺得捕魚無趣便離家出走桃花源；等其回武陵後，春花已與袁老闆成家生子……
悲或喜都並非是《暗戀桃花源》之重點。悲劇不是《暗戀桃花源》的重點，喜劇亦更不是《暗戀桃花源》之重點，只有將這二者結合起來理解，這才是戲劇《暗戀桃花源》所想通過藝術表現形式帶給觀眾們的思想內核。正如多數人感覺的那樣，「暗戀」似乎是一齣悲劇，但在隔壁劇組「桃花源」當中的漁夫老陶眼裡，「暗戀」更像是一部充滿著歡笑色彩的悲情式喜劇。當所有人都認為「暗戀」劇中的男主人公江濱柳是一個具有濃厚悲情色彩的人物時，他時不時在劇中抖出的包袱，又有一種讓觀眾們錯以為他是喜劇演員的感覺。而在吵吵鬧鬧，搞笑無厘頭的喜劇「桃花源」當中，卻常常讓人笑著笑著心中湧起一絲悲涼，有人說，看「暗戀」沒哭，反而是看「桃花源」頓覺傷心。江雲二人的離別與「桃源」三角戀在同一舞臺上的呈現，使得戲劇的表現力呈現出了跨越古今，結合悲喜的巨大張力，在這裡，情感的表達不僅侷限於故事文本的敘述，而是上升到了個體在時代背景之下的奮力掙扎。所以說理解這部劇，並不能夠只限於悲劇的角度或喜劇的角度，而是要將這二者結合起來理解，才能夠感受出《暗戀桃花源》當中的情感內核。
所有的一切終究會杳無蹤跡。甚麼是空，也許每個人都會有那一天，完全從世界上消失的時刻。正如《暗戀桃花源》當中那個苦苦找尋戀人的女子，大概他所找尋的人已經永遠消失了。在故事的結尾處，燈光逐漸變暗了下來，她也沒有找到他，他和她兩人究竟是誰，他們的身上又發生過怎樣驚天動地的故事，誰都不知道。也許走進劇場的每一個觀眾都像是那個苦苦找尋他的她，人生旅途就像是一個找尋的過程，有的人甚至到了旅途結束與人生終結的時候都找不到那個想找的人。然後突然醒悟，一切皆「空」，包括自己亦是如此，說是找尋別人，又何苦不是在找尋那個倔強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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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戀』當中江雲二人相遇的場景。圖片來源於金灣藝術中心 | ☆ 《暗戀桃花源》演員分享會。圖片來源於金灣藝術中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