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又「怕」的
老大哥在監控你

　　
　　老大哥在看著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是喬治．奧威爾 （George Orwell ）在他的反烏托邦小說《一九八四》中塑造的一個形象，描寫了人們永遠都處於極權無處不在的電幕監視下的社會。老大哥是大洋國領袖，是黨內的最高領導人，人民堅信他存在。然而，書中自始至終沒有真正出現這重量級人物，他的存在旨在恐嚇人民，是象徵著極權統治及其對公民無處不在的監控。

　　今天，老大哥指的是無處不在，處處都在的天眼。天眼是把雙面刃，當我們被搶劫或被毆傷時，它很快幫警方逮到嫌犯；當我們路過時，卻成為人很討厭的監視器。針沒兩頭利，如果沒有小心對待自己創造的技術，這些技術將有可能成為政府控制人民的工具。道理我們都知道，但是這些所謂的控制到底在哪裡？又裹上了甚麼樣的糖衣呢？我們知道老大哥無時無刻在盯著我們，我們又該如何有意識地保護自己呢？
　
既「要」：沒有監控的托兒所
　女嬰死得不明不白

　　據統計，澳門目前有兩萬三千多外地的家傭，如果一個家傭服務一個家庭，澳門有兩萬多家庭的主人，很可能為了保障家中嬰孩、幼兒、又或是長者的安全而裝設閉路電視，只要打開手機，家傭在家的一切狀況盡在指掌中，可見有關監控科技非常幫到手。

　　十一月七日，電台時事節目澳門講場邀請政府官員回顧今年度保安範疇的施政工作。其中，警察總局局長助理梁文照表示，保安當局持續評估、延伸及優化天眼系統的建設，完善本澳治安綜合防控體系。今年至八月透過天眼協助三千九百六十宗案件，會持續推進第六階段天眼安裝，以更好監察治安，打擊犯罪。的確，當市民無端在公共空間成為受害人，星羅棋佈的天眼就會幫手找到涉嫌犯事者，最快一兩個小時，警方就能逮到嫌犯。嘩！天眼多好。

　　十月十九日，氹仔坊眾托兒所一名僅四個月大的女嬰於午睡後失去反應，職員稱發現時面部發紫，後經救護車送往山頂醫院，惟搶救後不治。司警表示經法醫檢查後，未發現任何懷疑涉及刑事犯罪的傷痕，確實死因有待確定。

　　由於死因未明，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與制度的嚴重疏失，由於事發現場沒有安裝閉路電視，大大增加調查難度，讓家屬為之震怒，更掀起各式各樣的揣測。有關單位及政府始終沒給家屬及公眾一個公開的交代，而社工局突然表示涉事托兒所將在十二月結束營運，予人草草了事的觀感。

　　據《大象媒體》綜合報道，十月二十七日，女嬰媽媽在社交媒體發文，表示希望有足夠證據證明托兒所人為疏忽而受到應有法律制裁，不要讓他們不了了之，將責任推卸在女嬰身上，還女嬰一個公道。同日，有網民在社交媒體開設「為沁沁發聲」群組，並於十月三十一日以「關心澳門幼兒安全的家長」為署名發訴求信至個人資料保護辦公室，期望當局能重新審議允許托兒所床室及活動室設置閉路電視監察系統，並監督社會工作局、托兒所建立相應的閉路電視監察系統規定。

　　事實上，目前社工局對托兒所安裝監控並無明文規定，而個資辦早於二０一四年的意見書則允許托兒所在大堂、花園及走廊裝設閉路電視，但指出由於活動室和休息室涉及私人生活，因此認為幼兒床室和活動室內不應設置閉路電視。面對立法議員及各界訴求，社工局副局長鄧玉華僅於十一月四日回應聲稱當局對於托兒所室內監控系統問題持開放態度，如有托兒所申請安裝中央監控系統獲批，當局會與其協調安裝工作。

　　個資辦日前表明，隱私權普遍受到國際公約的保護，及經參考歐盟、葡萄牙及意大利的情況，可見隱私權並非在任何情況下均可讓位與幼兒的安全。正如《聯合國兒童權利宣言》提及，兒童應在健康的狀態和自由的條件下，得到身心等方面的發展。社會工作局局長韓衛與個人資料保護辦公室代主任邱顯哲會面，就托兒所安裝視像監控系統一事再次交流。雙方評估近年托兒所通報的事件及開立的跟進卷宗，認為無論是托兒所或家屬均對安裝視像監控有較大的訴求。從回應社會訴求，進一步保障服務使用者安全出發，雙方皆認同有必要重新檢視及優化現行的措施，透過具體的服務指引，在生命安全和個人私隱上取得平衡，共同研究落實可行的措施和安排，從而達到保障幼兒及托兒所雙方的權益。
　
又「怕」：監控資本主義時代的老大哥天天盯著你

　　在以物易物，或進階到實體貨幣的世界裡，我付二十元給早餐店，他給我一份餐蛋治，除了收銀員外，不會有人知道我買了這份餐蛋治。電子支付年代，手機上下載了很多方便辦事的程式，不帶錢出街，用轉帳方式，交易資訊勢必會在我、茶餐廳、銀行賬戶、甚至設想不到的網絡中記錄留下。

　　所謂智慧城市，就是利用創新的技術和服務，來優化都市管理的效率，並提升市民的生活品質，其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物聯網。智慧城市的立意良好，但最後給自己製造了一雙時刻盯著市民的老大哥。

　　二０一０年，哈佛大學研究員發現，Google工具列會自動將瀏覽紀錄傳送給Google，二０一七年，耶魯大學隱私實驗室發現，75%的Andorid手機應用程式內建追蹤程式，二０一八年，Facebook被起訴未經用戶許可，讓第三方公司劍橋分析收集用戶個人資料，二０一六年，長期關注人權與社會運動的「國際特赦組織」公佈了十六款知名即時通訊軟體的安全排名，其中騰訊旗下在中國普及率最高的兩款即時通訊應用程式：微信和QQ，不但名次墊底，還得到了零分。二０二三年，《澳門居民互聯網使用趨勢報告》指出，居民使用微信率高達85%，而網民使用率高達93%，三十五歲至五十四歲的居民使用微信高達100%。也許，我們為了方便，不知不覺被赤裸裸暴露在種種監控系統中，前所未有的權力結構已然成形，人性正在被數位化，而我們的自由空間正日漸收窄。當全球各地的接近七億網民興高采烈走在街上玩《Pokemon GO》時，不但行蹤被監視，而且亦幫助網絡巨頭建構世界街道圖，在「監控資本主義」下的科技寡頭，愈來愈能準確預測並控制人類的行為。當我們不斷點讚收看免費心儀影片時，我們的行為習慣已被廣告商買下，精準分析及預測我們的消費行為。尤其甚者，這些手段甚至可以掌控選民，影響他們的投票意欲。

　　哈佛大學商學院網路心理學教授肖莎娜．祖博夫（Shoshana Zuboff）在其鉅著《監控資本主義》一書中說：「人類在數位化時代面對的監控大挑戰，正處於一個急迫的關鍵時刻，夾身於高科技產業公司與政府的巨大力量，並受制於監控資本主義的隱藏型經濟邏輯，透過機器學習取得的知識，嘗試塑造並控制人類的生活。工業資本主義才剛在二十世紀毀了自然世界；到了二十一世紀，跨國性的行為改變技術與設施正在威脅人性。」

　　當我們以為自己是一個非常自由精明的消費者，當我們以為一機在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時，祖博夫說：「私營企業與政府為了預測並控制人類的行為，追蹤我們的一舉一動。在監控資本主義的籠罩下，人類不是顧客，甚至不是產品──而是原料。」在監控資本主義世代中，價值來自於隨著理解人類所有行為，讓企業及政府得以建立模型，預測並引導市民的行為而獲利及管治。於是，企業把數據拿來買賣，政府把數據整理好，透過新的行為控制技術，企業生產各種商品與服務獲利，而政府則更穩妥掌控民情。　　

　　祖博夫指出，人類正身處交叉口。但我們仍有力量決定自己想活在甚麼樣的世界，我們可以選擇繼續縱容科技令少數人致富、令多數人貧窮；也可以選擇掌握科技，善加分配科技帶來的好處；但是，別指望公車站在家門口，但又不要聽到公車的吵鬧聲，又不想空氣污染更加惡化。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正在事事免費的人工智能時代被牢牢盯著，甚至被溫水煮蛙般被操控著。唔想咁樣，可以點樣？


□ 蔡梓瑜